每個騎士都該有馬,但蘭斯洛特就是沒有,他的戰(zhàn)馬在十幾天前就因為沒足夠的草料餓死了,而戰(zhàn)馬的身體則進了大鍋,免得人也跟著餓死。死的不止有蘭斯洛特的馬,死的馬多了,到后來差不多人人都成了步兵。這其實也算好事,至少比起清可見底的所謂“肉湯”,鍋里多了點干貨,今早出擊的士兵和騎士,每人都分到了巴掌大的一塊熟馬肉。
要上陣廝殺了,沒力氣怎么行,對吧?而也沒什么比得上直面活死人,將之驅(qū)逐回地獄更加榮耀的事。大修女瑪雅這么說,農(nóng)夫出身的兵們也這么信,將近兩個月困守孤堡,修女的聲望提高不少,很可能超過了公主殿下。
畢竟公主再怎么樣,也不可能屈尊去為臨終的大兵祈禱,僅此一條,就改變了大家對修女那扎眼的黑皮膚的看法。
圣徒,在出擊之前的幾天,類似的說法在士兵中流行起來,否則也沒法解釋一個邪惡透頂?shù)姆N族為何可以得到大地之母的青睞。
圣徒嗎?他沒馬可騎,也就站不高看不遠,不知瑪雅到底在哪兒,蘭斯洛特只知道大修女不顧公主之命,非要下來參戰(zhàn)不可。希望她能平安無事吧,就騎士所見所聞,瑪雅不是個壞人,很難相信那些加諸在她身上的恐怖傳聞,像是活人祭祀什么的。
禁軍的大紅色披風(fēng)很顯眼,在某種程度上能起到鷹旗的作用,蘭斯洛特也打算在這么干。旗手和鷹旗已不見蹤影,騎士必須凝聚人心。
他從雪堆里扒出桿長矛,扯下披風(fēng)綁上去,皮手套很礙事,受傷的左臂不聽使喚,他弄了幾次才成功。帝國的旗幟是是紅底白鷹,禁軍的紅披風(fēng)上也繡著雄鷹,等蘭斯洛特舉起長矛,幾近潰散的隊伍又重新集結(jié)。
尚有余力的人放開嗓子吼著“為了大地之母”之類的口號,更多的人只是亂叫,相當(dāng)不成體統(tǒng)。
就隨他們?nèi)グ桑T士把長矛桿插進雪里,晃了兩下確保不會被風(fēng)輕易吹到,他撥開人群走向前,直面把己方團團圍住的森森白骨。骷髏把他們包圍了,圍的密不透風(fēng),仿佛一道會殺人的墻,沒來得及后踢的士兵正用獻血給地面涂上別的色彩。
活人和死人對峙,占據(jù)了絕對優(yōu)勢的死人并不急于出手,或許是在等什么,而精疲力盡的士兵也不可能再打下去了。
他們曾經(jīng)浴血奮戰(zhàn),現(xiàn)在他們即將白白犧牲,蘭斯洛特抬頭往城堡那邊看,恐怖的骨龍在上方盤旋,最大的那只占據(jù)了箭塔,朝任何敢于還擊的人咆哮。從骨龍出現(xiàn)在天空的那刻起,戰(zhàn)場形勢便迅速逆轉(zhuǎn)。
再也沒有火球和閃電從城墻上砸下來,少了魔法支援,人數(shù)處于絕對劣勢的軍隊連垂死掙扎都算不上。
包圍圈內(nèi)的骷髏忽然分向了兩邊,動作整齊如同開了扇門,骷髏讓出了條路,卻不是放人走。
騎著白骨馬的軍團長大人來了,身披的盔甲和部下的一樣腐朽,但他的每個動作活靈活現(xiàn),無不透露著生的氣息。比起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的骷髏,他還會說話呢。
“膽敢妨礙我復(fù)仇的人,都得去死。”骷髏說話時,眼眶里的磷火劇烈燃燒,融化了落下的積雪。
骷髏圍成的圓散開了,給軍團主力,那些騎著白骨馬的骷髏騎兵讓道。就是這種怪物粉碎了蘭斯洛特的進攻,讓他剛看到軍團長便嘗到了失敗的滋味,甚至都用不著骨龍登場。
軍團長抬起手,指骨攥著的短劍朝下一劃,宣布了蘭斯洛特和所有幸存者的死期。
打一堆骨頭沒什么難的,比劈柴都簡單。木柴還要人放好才能砍,哪像骷髏自己走上來送死。矮人每次出手都不曾落空,戰(zhàn)斧劈開了每個迎上來的骷髏,鐵頭靴則踩碎了在地上亂爬的。
可骷髏太多了,打倒一個,能上來兩個,把這兩個打倒,還有更多,多得像是滔天的浪潮,淹死了太多不會水的。
漸漸的,他身邊已經(jīng)看不到幾個活人了,修女靠信仰勉力支撐,圍繞她的小戰(zhàn)場是片空白,沒有死人能靠近哪怕一寸,骷髏很奇怪的繞著她走。瑪雅趁機收攏了一批傷兵,受此拖累,她被弗林特拉在后面。
這種程度的仁慈有什么用?弗林特高聲怒吼為自己鼓勁,給發(fā)麻的手臂重新注入力量。今天不在下面取勝,無非就是餓死,或者在沒餓死之前被骷髏爬進城砍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