獄卒帶著兩名侍衛(wèi)穿過牢房，走下臺階，地底下還有一層牢房，墻上鑲著燭臺，點(diǎn)著蠟燭，發(fā)出的光像鬼火似的，隨著來人的腳步明明滅滅。

    陰暗的地牢里關(guān)押著重犯，獄卒與侍衛(wèi)經(jīng)過時，一名蓬頭散發(fā)的犯人猛然抬頭，渾濁的眼睛盯了他們片刻，隨即便垂下眼皮，恢復(fù)死寂。

    一扇牢門被打開，侍衛(wèi)沖里面喊道：“顧清夜，出來，大人要審問你?！?br/>
    顧清夜的雙手、雙腳都被鐵鏈鎖著，另一端連到墻上。隔一堵墻，蕭疏雨也同樣被禁錮著。他聞聲喝問道：“你們做什么？要審便一起審，為何單單審他？”

    獄卒踢了一下柵欄門，罵道：“閉嘴！該輪到你時，你逃也逃不了。”

    蕭疏雨聽見顧清夜的聲音道：“七少，你安心待著，屬下去去便回?！边@聲音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，蕭疏雨呆了呆，道：“清夜哥，不必為我為難。”

    顧清夜一時不知該怎樣理解這句話，他也沒時間去琢磨，只是回了一句：“屬下自有分寸?！比缓蟊汶S侍衛(wèi)走了。

    獄卒跟到牢門口，替顧清夜解了手腳上的桎梏，侍衛(wèi)道：“顧公子，王爺有請?！?br/>
    牢房里，蕭疏雨背靠墻坐在地上，閉目沉思。忽聽一個聲音道：“蕭小七，蕭小七?！?br/>
    蕭疏雨吃了一驚，睜開眼，拖著鐵鏈走到門口。在他斜對面，隔兩間牢房，有個犯人在向他這邊觀望。那人一頭花白的頭發(fā)亂糟糟地蓋在臉上，頭發(fā)的縫隙里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。頭發(fā)與胡子虬結(jié)在一起，幾乎把他的嘴也蓋住了。

    “老人家怎么知道我是誰？”他不禁納悶地問道。

    老頭把頭發(fā)胡亂撥到兩旁，好歹露出他的臉。胡子很長，根根花白，雖然臉上很臟，可看五官輪廓，年輕時應(yīng)該長得不錯。

    然后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，嘴角也咧開了：“仔細(xì)看看，我是誰？”

    那個有點(diǎn)像頑童似的笑容喚醒了蕭疏雨的記憶，他顫聲道：“你......你是公孫叔叔？”

    老頭笑得更歡：“好小子，你總算沒忘了我。算起來，我們快六年沒見了，當(dāng)初你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呢，如今都長得這么高大、這么英俊了。這臉蛋真是人見人愛啊......”

    雖然在這樣陰暗壓抑的地牢里，蕭疏雨還是被老頭的打趣弄得哭笑不得：“公孫叔叔，您還是這樣沒正經(jīng)?。　?br/>
    “我可不正是‘沒正經(jīng)’公孫羊么？”

    “沒正經(jīng)”公孫羊是蕭騁遠(yuǎn)的朋友，比蕭騁遠(yuǎn)小，如今該是四十五六歲年紀(jì)，善使一對判官筆，嗜酒如命又不拘小節(jié)。交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，有時候穿著臟兮兮的衣服，摳著腳丫子，跟乞丐推杯換盞，有時候又摟著美嬌娘，喝著金樽清酒。

    誰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個有錢人，還是浪子，但他講義氣。他曾為蕭騁遠(yuǎn)御敵，身上中了二十三刀，剛剛從鬼門關(guān)拉回來，就要搶著喝酒，連蕭騁遠(yuǎn)都擋不住。

    蕭疏雨對他的印象是：這位叔叔很有趣。

    可是他沒想到公孫羊會在這里，因?yàn)樗恢鄙颀堃娛撞灰娢?，他以為他到哪兒流浪去了。他更沒想到如今的公孫羊已經(jīng)像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了。他在這里經(jīng)歷了什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