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的陳虹已經(jīng)沒有了真正的自信，更沒有舍出一切的勇氣。楊靈越正是逐漸觀察并知道了這些，才絲毫不在意她的色厲內(nèi)荏，如果想把她變成徹徹底底的玩物，也不過是拉扯幾個回合的事，但他儼然沒有了興趣。不到二十分鐘，10點鐘左右。楊靈越跟著那輛凱迪拉克，一前一后地抵達了凱哥的工作室，三元橋邊上的遠陽新干線，距離靠近東二環(huán)的東來大廈5公里左右。隨著面上已然看不出什么表情的陳虹進到電梯，抵達8樓。并不是整個8樓就是，而是那種大平層隔著一家一家公司的那種辦公室，有兩位年紀(jì)約莫三十左右的男性在電腦后面敲著鍵盤，畢竟是周六。楊靈越想笑，當(dāng)然不是嫌棄寒酸，而是這也太裝了，玩兒什么大隱隱于市呢。咋不干脆在故宮邊兒上租個四合院呢....直到陳虹喊了兩聲“凱哥”。凱哥才停下了手中的筆，轉(zhuǎn)身，起立?！皸顚?dǎo)，您見諒...”別意外，這位對誰都稱您......楊靈越樂了：“理解，理解，說來還是我該道歉，創(chuàng)作者投入到創(chuàng)作中時不該打擾的，換作是我，該罵娘了?！眲P哥相當(dāng)文雅：“楊導(dǎo)也經(jīng)常自編自導(dǎo)，理解萬歲。請坐，麻煩陳老師沏茶。”好嘛，就是大辦公室，那你理解個屁的創(chuàng)作者不被打擾.....不過一點也不意外，畢竟是能在奧組委面前念詩的高手。陳虹有些膩歪，忍著，一如往常一般溫和地說：“凱哥沒有獨立辦公室，楊導(dǎo)見諒啊?！睏铎`越依舊笑呵呵的，多可樂啊，跟看行為藝術(shù)似的。陳虹看著那笑，感覺像被刀捅似的，更難受了，燒水時看著正面的楊靈越，又露出了哀求的神色。意思很明顯：給凱哥買瓜子去。呸，別逗人家了。楊靈越再次心嘆一句：老子真是個好人。也想著別浪費時間了，要不然有這功夫去和王靖芠哥哥姐姐、弟弟妹妹地聊一會兒也成啊。于是乎悄摸按開了兜里的錄音器，并笑呵呵地開口：“陳導(dǎo)，不必客套。虹姐不必?zé)黄鹆陌??！眲P哥心想，這不對啊，怎么不先彼此恭維幾句呢？嘖，這也太不講究了。想來也是，對方雖然也導(dǎo)過幾部片子，終究年輕，終究是個生意人。其實凱哥很不樂意和楊靈越合作的，要不是妻子轉(zhuǎn)述他的“人可以大義滅親，卻不能以子謀義?！?、“故事好講，電影不好拍”這兩句話，他見都不會見。至于一而再，再而三地說楊靈越自己或者他參與的片子沒失過手，而且有錢有資源，他更是不在乎這個。凱哥也覺得這人和自己犯沖，這感覺就很奇妙。陳虹暗自舒了一口氣，不過還是倒了一杯溫水，走了過來。凱哥很是一臉前輩的姿態(tài)說楊靈越不愧是年輕人呢，正要轉(zhuǎn)到大談特談一下自己年輕時，陳虹直接打斷：“楊導(dǎo)看完劇本了？”這讓凱哥很不爽。楊靈越自然地接過水，道了聲謝后，很是認真地說：“陳導(dǎo)，虹姐，劇本我已看完，耐著性子看完的，總結(jié)來說：文筆風(fēng)格不連貫、角色情感不連貫、伏筆不連貫、角色關(guān)系遞進不連貫，這編劇陳導(dǎo)是怎么看上的？”凱哥更不爽了，臉色變得鐵青：“哦？不知道楊導(dǎo)是怎么看出來的?！睏铎`越好像沒看見他的臭臉，依舊很認真地討論：“文筆風(fēng)格我理解，多名寫手代筆，這個是次要的，到時候讓一個文筆不錯的潤色調(diào)整就好。還是說說其他吧。劇本是很常見的三段式，具體來講嬰兒的趙武、七八歲的趙武和十五歲的趙武。每一個階段基本上是講了一個完整的故事，段落內(nèi)的起承轉(zhuǎn)合一板一眼，如果作為三個短片是合格的，但這三個段落連貫的角色，我沒有在劇本中看到情感和角色關(guān)系的遞進和關(guān)聯(lián)?！睏铎`越確實很認真，也很真心，這畢竟是講述家鄉(xiāng)的歷史。如果經(jīng)歷了《無極》和《梅蘭芳》的失敗，再加上自己這番直言不諱，凱哥能汲取了教訓(xùn)請回原編劇，并不改動劇本，那這樣的《趙氏孤兒》不敢說比肩《霸王別姬》，但也絕對是一部頂級歷史正劇電影。而凱哥有這樣的能力，趙氏孤兒有這樣的影響力。凱哥神情變幻，一臉嚴(yán)肅：“楊導(dǎo)，恕我直言，您還年輕...”楊靈越雙手一拍?！懊靼琢耍蔷筒灰速M彼此的時間了。”陳虹起身，喝道：“楊導(dǎo)，你也太不尊重人了，何況還是一位前輩?！睏铎`越搖搖頭，語氣平靜：“我反而覺得這才是尊重，及時止損，避免浪費前輩的時間。”凱哥依舊嚴(yán)肅，語氣頗有指責(zé)：“陳老師，這只是創(chuàng)作上的分歧，不要上升到人身攻擊?！倍罂聪驐铎`越：“楊導(dǎo)既然來了，有沒有具體意見呢？”楊靈越敲了幾下桌子：“當(dāng)然，前期韓厥必須死，留著無用，拖沓，沒有張力，人物也沒有了戲曲里的弧光。上千年的戲劇演繹都讓他必死，這不是沒道理的，也是符合春秋史的。中期以后的主要劇情改成程嬰利用趙孤接近屠岸賈，幾次殺之未遂，于是決計利用趙孤復(fù)仇。趙孤于情無法下手，于理必須殺屠，程嬰目睹趙孤糾結(jié)，遂覺自己逼少年殺人之殘忍，在復(fù)仇箭在弦上一刻，少年崩潰手軟，程嬰為護趙孤，以身殞命?！眲P哥看了眼陳虹，面帶疑惑。陳虹微微搖頭。楊靈越喝了口水，知道這倆啥意思，無非就是凱哥以為陳虹把原編劇的劇本發(fā)給楊靈越了，陳虹當(dāng)然沒有。凱哥不置可否：“太過繁復(fù)，我想要一個快意恩仇的故事，送給年輕觀眾的禮物?！保?）楊靈越皺眉，我次奧，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講什么...注1：陳凱哥原話如此，非杜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