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如泥沼,易耽溺,難自拔。
林越依言前去勸慰程瑣,先是扣響幾聲門板,程瑣不應(yīng)。
不應(yīng)便不應(yīng)。林越也不惱,程瑣的X子,相處多年,他算是頗有心得了。
總歸是自己家中,也知道人就在房里,林雁留不久前已先行往鼓風(fēng)爐那邊去了,院中只有林雁旋,反正也不是甚麼要避著人說的T己話,他想聽便聽,林越不覺得有甚麼可在意。
「不添亂就是幫了忙了,我們事先沒有套過招,您說您的,我說我的,指不定還要被莊主鉆漏洞,事情更加麻煩?!蛊饺绽锪衷绞怯虚T靠門站,今日不靠了,挺直著背脊說話?!钢领赌胍一氐哪缸忧檎x,不必再找了,我手中就只剩這麼多了,林贊和林休那里或許還有一些?!?br/>
林雁旋走上前來,眼神黯淡。
「該當(dāng)憐取眼前人?!沽衷揭徊揭徊降靥は屡_(tái)階,「至於逝者,莫再追了?!?br/>
房門猛地打開,程瑣涕泣縱橫,喊道:「甚麼逝者,你不是還活著嗎?」
「我的確不是逝者,那一個(gè)曾經(jīng)不到您肩頭高的『林越』才是?!沽衷交剡^頭,抬起手來,拔簪、脫冠、解外衫。「我倒是可以代他多謝二位予他生命,走人世一遭?!?br/>
林雁旋腳步沉沉,緩慢地拾級(jí)而上,摟住早已泣不成聲的程瑣。
林越提起下擺,雙膝跪地,一叩首、二叩首、三叩首。前額三次壓在石磚之上,將他的額頭磨得通紅一片?!肝掖衷街x過父母生身之恩、哺育之情?!?br/>
宋天涯落在遠(yuǎn)處的樹梢邊上,打消了原本想往林越的腦袋上扇兩翅膀的念頭——查師叔家的小師弟正在渡劫,身為師兄,當(dāng)然要替他護(hù)持周身了。
林越離開不凋居太久,又無消無息的,就怕他在賞心堂脫不開身出來求援,其他人自是憂心,卻不適合獨(dú)自外出走動(dòng),此時(shí)宋天涯這一只鳥的用處就大了。
一只鳥嘛,還能管他飛到哪里?
宋天涯承下師命,外出尋人??伤膊恢蕾p心堂在何處啊,只能飛得高些,去看那些可能命名為「堂」的建筑;偏偏飛了兩圈,也沒見著林越和那個(gè)二叔,正打算飛低一些再仔細(xì)地繞一圈時(shí),就看見林越與他的父母還有二叔一同出現(xiàn)在磚道上了。
四人就這麼走回林家。宋天涯在高處跟著飛,雖然找到了人,心里卻不怎麼爽快,不凋居所有人正替林越發(fā)愁,他倒好,沒事了也該先去報(bào)個(gè)平安再回家吧?
宋天涯停在一棵視線極佳的樹上,就等林越離開林家,他立刻就要下去揍人了。
哪知道看著看著,底下說著說著,林越一下就把身上有關(guān)平離山的衣物幾乎都除去了,隨後膝蓋一彎,跪落在地,朝他的父母行大禮。
人間的行大禮——宋天涯記得,當(dāng)初他拜師時(shí)并沒有這麼做過,因他那時(shí)還不會(huì)化形,純純粹粹就是一只鳥,他象徵X地展開翅膀撲倒在地,也就過了;後來嘛,不管是司徒往或其他師叔收徒子徒孫,那些師弟師妹師侄無一不恭恭敬敬地對(duì)祖師爺行九叩首、對(duì)師父行三叩首,但宋翥說,這些大規(guī)矩也僅此一次而已。
宋天涯由天地孕育,無父無母,即便有,鳥類沒有太多智慧,自然生不出那麼多仁義禮智信、忠孝廉恥勇,活著就是活著罷了,想擁有五情好惡,都是後天受了天地靈氣影響才可能生出靈智來,他雖通人語,仍然有許多情感尚未到位,不懂做人之艱辛,不知苦為何物。
林越這一跪,宋天涯大受震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