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衡眸色驟然轉(zhuǎn)冷,修長的手指在案幾上輕叩一聲,那聲響不大,卻驚得小桃渾身一顫。
“禍從口出的道理,還需要我教你么?”他聲音壓得極低,每個字卻像淬了冰,“往日是我太過縱容了,才讓你如此口無遮攔?”
小桃將頭低垂著,盯著自己鵝黃色的鞋面不敢再多言。
崔芙見狀連忙欠身:“宋公子恕罪,原是我多嘴問起的,還望您莫要動怒,日后必定不會談?wù)撨@些了?!?br/>
妄議朝政傳出去可是砍頭的大罪。
即便謝清席現(xiàn)在官拜丞相又如何?梧州遠(yuǎn)離盛京,他定然找不到自己,所以不必害怕才是,不過無端牽連了小桃倒讓她心中過意不去,忙出口將罪責(zé)都攬在了自己身上。
宋衡見她有意維護(hù),也沒說再說什么過分的話來。
只有阿丑什么也不懂,睜著眸子看著幾人,不過察覺到氛圍有些不對后就將頭埋在了被子里,只露出了半張小臉,神色倉皇的打量著幾人。
大約半個月過去,阿丑身上的傷已好了七八分,唯獨(dú)臉上那道疤痕結(jié)了厚厚的痂,像條蜈蚣似的爬在右頰,新肉生長的癢意總在夜深人靜時發(fā)作,惹得她忍不住用指甲去摳,所以一直沒有好全。
每當(dāng)崔芙在燈下研讀醫(yī)書時,阿丑總會抱著雙膝蜷坐在一旁,她將下巴擱在膝頭,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書頁上那些墨跡勾勒的草藥圖案,連呼吸都放得極輕,手指無意識地在衣角上描摹,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那些遙不可及的文字。
崔芙輕輕合上醫(yī)書,看著阿丑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,心中一陣酸楚,她伸手撫過小女孩枯黃的頭發(fā),柔聲道:“阿丑,你想不想有個新名字?”
阿丑眨了眨大眼睛,怯生生地問:"我...我可以有新名字嗎?"
這個名字像一道烙印,從她有記憶起就如影隨形,每當(dāng)街頭的孩童追著她喊“阿丑”時,她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(jìn)去??沙四淌埽帜苋绾文??
崔芙看著她黯淡的眼神,伸手將她攬入懷中,小女孩的身子單薄得像片落葉,仿佛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走。
“當(dāng)然可以?!贝捃饺崧暤?,指尖輕輕拂過她額前的碎發(fā),“不如就叫蟬衣可好?”
“蟬衣?”小女孩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困惑。
“嗯?!贝捃街赶蛞慌詧D冊上畫著的蟬蛻,“你看這個空殼,蟬只有蛻去舊衣時,才能振翅高飛?!彼皖^凝視著女孩清澈的眼眸,“從今往后,你再不是任人欺凌的阿丑,而是重獲新生的蟬衣?!?br/>
女童眼中忽然沁出了些淚,她雖不解其中的深意,卻明白夫人給她取得名字一定很不錯,她喉頭哽咽,童聲稚嫩,“蟬衣多謝夫人?!?br/>
崔芙看著她小小的身子,心中無限憐惜,世道艱難尤為女子,像蟬衣這種無依無靠的女童,長大后的要么是去了那私窠子,要么就是直接被凍死在街頭,實(shí)在是可憐至極。
她腦中忽而閃過一個想法,“蟬衣,你身邊可還有其他的同伴?”
蟬衣點(diǎn)點(diǎn)頭,“除了我還有小虎、小荷、青兒,我們都住在城南的破廟里,只不過上次過后我太餓了,一個人出來找吃的,與他們走散了,再也沒有見過他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