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惡!”
長春宮中又傳來麗妃娘娘的唾罵,緊跟著又是一堆器皿掉落在地的聲音。
守在外邊的宮人,一聽那聲音,腿腳便一個哆嗦,顫顫巍巍地問一旁的人:“娘娘這樣真的無妨嗎?倘若傳出去了,怕是不好吧?”
被她問著的那個宮人,模樣卻干練許多,對著宮里發(fā)出的聲音置若罔聞,道:“娘娘又不傻,如今不過在宮里發(fā)發(fā)脾氣,出去了又不會是這個做派,就當(dāng)讓她泄泄心里的邪火。”
麗妃這段時日心理落差確實有些大,她自得寵以來,便未受過磋磨,前些日子,要立元吉為儲君的傳言又甚囂塵上,她險些以為,自己真的能做成太后。可如今,元吉做不成太子也就罷了,登位的竟然是昔日她從未放在眼里過的陳昭儀母子。
若說向貴妃下跪,她從前跪了也不只一回兩回,縱使心中不平,好歹這膝蓋也能彎的下去。可陳昭儀憑什么,誰不知道她從前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宮女,再卑賤不過的出身。
聽著里邊麗妃娘娘又砸了許多東西,小宮女臉上愈發(fā)害怕,道:“姐姐,就算從前守在宮里的都是我們的人,現(xiàn)在這時候也未必還一心向著娘娘,娘娘這樣若是傳了出去,豈不是得罪了那兩位?”
年長些的宮人卻還鎮(zhèn)定自若,面上甚至帶著點冷嘲:“你真以為這宮里現(xiàn)在還防得密不透風(fēng)?陛下圣旨一下,咱這宮里便如同漏了的篩子一般,能傳的不能傳的,早就傳出去了。現(xiàn)下看著沒事,那是因為娘娘嘴上知道把關(guān),雖喊一喊砸一砸,真正要命的話卻是一句不敢說的,貴人懶得同娘娘計較。要是哪一日,娘娘真說了不該說的話,你信不信,咱這宮里,一下便要少不少人。”
小宮女打了個寒顫。
她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冷靜的宮人,心想,那她呢?她還是娘娘的人嗎?
小宮女不知道,也就在長春宮,她還會有這種疑惑,倘若她在貴妃的景仁宮亦或皇后的坤寧宮內(nèi)當(dāng)值,她便會確切地知道,如今的皇宮已經(jīng)不是往日的皇宮了。
景仁宮里,貴妃正在讓人給她梳頭。
曾經(jīng)的陳昭儀,如今的皇貴妃,正坐在一旁,就那么遠(yuǎn)遠(yuǎn)地,靜靜地,看著她。
貴妃很早便發(fā)覺,景仁宮開始一日比一日管得緊,現(xiàn)如今像是鐵桶一般,只可惜不是對外,而是對內(nèi)。
她驚悟的那一刻,忍不住去想,她的兒子想做什么,她的父親又想做什么,而他們,又希望她做什么?
她該為了他們的宏圖大業(yè)去死嗎?
貴妃不知道,但她最后想,真到了那時候,如果他們將她當(dāng)做軟肋,她便自己往刀尖上撞,讓他們再無后顧之憂。如果他們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好舍棄她,并不在乎她的生死,那她便要想盡辦法地活,去看看最后的結(jié)局到底是怎樣。
宮人為貴妃梳好了頭,上邊按著她的意思,插了許多金步搖,都是當(dāng)年寵盛時,天子賞賜的。
王貴妃起身,走向皇貴妃,在還有三步遠(yuǎn)時,便被宮人委婉攔下了,她離皇貴妃,最多便只能這么近了。
王貴妃笑道:“你們這是怕我刺殺娘娘呀?”
宮人們都不說話,出手?jǐn)r她的是皇貴妃身邊的宮人,她們雖這么做了,卻也沒囂張到應(yīng)下來,而貴妃自己的宮人,自然就更不敢開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