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冰涼的不知名液體,就這樣,通過絲帕的過濾,幾乎是一滴不剩地全部被灌進(jìn)了向重干渴到要冒火的口中,因?yàn)閬聿患罢{(diào)節(jié)好吞咽,有一部分嗆到了肺里,引起了他強(qiáng)烈的咳嗽,整個人上半身都不由自主地彈起了,把那方絲帕也震落到了地上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這一串強(qiáng)烈的咳嗽聲傳出門外,向小夫人不能忍,一把推開房門,首先沖了進(jìn)來,飛速跑到向重的床邊,扶起正在捂著胸口干咳不止的兒子,幫助輕拍后背,心疼的眼淚都崩了出來,強(qiáng)壓怒火,低聲質(zhì)問道“姐姐!你俾重兒食著乜嘢?”
“冇咩嘢,系具有去火解毒功效哋凝辛甘露,乃吾家珍藏,平日都不舍得用噶,今日特地落來醫(yī)佢,妹妹唔塞擔(dān)心,稍事休息,好好睡一覺,聽日就可以好番!不信,吾依家就食俾你眙!”
說完,向夫人摘下面具頭冠,把手中的小葫蘆藥瓶舉高高,當(dāng)著向小夫人的面,飲下了用力晃甩出最后殘余的幾滴藥液,然后就這樣舉著空空的小葫蘆瓶,沖著向小夫人晃了兩下,微微一笑,又伸展開雙臂,原地轉(zhuǎn)了一圈,展示著“無害”的樣子,然后款款走到床前,把掉落在地上的絲帕撿起,又細(xì)心地把小葫蘆瓶仔細(xì)包好,連同面具和頭冠,又原路揣回了懷中暗兜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擺,做回了一個端莊有禮的向夫人模樣。
“希望如你所言!”
向小夫人盡力壓住自己的情緒,一字一頓地慢慢說出這六個字,誰都能聽得出,這其實(shí)是一個假設(shè)句,省略了后半句“如果不是這樣,你!等!著!”
向重此時,最是有苦難言,這剛下嘴的藥,似乎有讓人失聲的功能,他感覺自己完全無法調(diào)用自己舌頭上的肌肉,說不出話,心里雖然很著急,卻還是有一絲絲慶幸可以確定這藥并沒有傷到自己的大腦,起碼還可以正常思維,不至于失去理智。
“只要不讓我大腦損傷,總會有辦法的,我先忍著,休養(yǎng)好身體,再想其他了?!?br/>
向重暗地里給自己做著思想工作,并不想讓向小夫人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異樣,怕她過于擔(dān)心,就強(qiáng)打精神,沖著媽媽微笑點(diǎn)頭,示意沒事,然后眼皮打架,就要睡去的樣子,向小夫人當(dāng)然讀得懂這些,趕緊托著他的頭,輕輕放平,又重新幫他整理好枕頭、被子,把胳膊塞回到被子里,保證不受涼。
看到向重又一次沉沉睡去,向小夫人才算是稍微放下了一點(diǎn)點(diǎn)心。
“把窗戶打開!這里面煙霧要熏死個人!”
仆人們按照向小夫人的指令,開窗通風(fēng),又把屋內(nèi)的地面全部灑掃清洗了一遍,總算是讓向夫人作法儀式所留下的痕跡,全部被一一清除干凈了。
“唉!不知好歹,呢哋香氛,明明可以治病,對佢只有好處,依家效果就差好多,吾亦顧及不到嘍!宜兒,吾哋回房!”
向夫人甩袖出門,扔下了這句嘮叨,領(lǐng)著向宜,就首先離去了。
向鄭原本就是專門被向大夫指名留下照看弟弟的,也只是低頭行禮,目送母親和弟弟遠(yuǎn)去,然后就回到他的崗位上———搬來一張小凳,守在了向重的床頭一側(cè)。
一眾人等,也都一一散去,向大夫特地親自一手?jǐn)v扶著向小夫人,一手抱著寧兒,怕她因?yàn)閾?dān)心過度而虛弱不支,一路勸慰著,哄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向鄭很是負(fù)責(zé),眼睛緊盯著閉緊雙眼正在昏睡中的向重,自言自語,不停自責(zé)“早知道阿弟身體不好,時又近年末,天雨路難行,就應(yīng)該同佢一同前去,也好一路照顧他,如今病成這樣,怕是那個準(zhǔn)備良久的冠禮,很難按時完成了!本來也沒有理由,一定要讓他趕著,同吾一起完成冠禮,都怪那日管牙先生話,要向家‘文武雙全’,一日兩兄弟同行冠禮,必會令向家在宋國各世家弟子間,立一個表率,傳為美談。唉!如今時間緊迫,真不知阿弟能不能如阿母所言,聽日即可好番嚟!”
向重雖然閉著雙眼,可是耳朵里,卻收音效果不差,把向鄭的肺腑之言都聽了進(jìn)去,不由得心中一熱,感動到雙目含淚,包裹不住,從眼角一大滴一大滴地靜悄悄順著臉龐淌了下來,一路流進(jìn)了耳朵,熱淚到此,就降溫成冰涼的水滴,再一滴滴把耳廓橫向形成的小水窩滴滿,再次向下,貼著脖頸,涼涼的,最終被頸后所枕的絲棉枕頭的絲質(zhì)布料,給全部吸收了。
“唉呀!你好痛嗎?怎么哭啦?你也在怪阿兄不好,系唔系?莫哭,莫哭,傷身嚟!”
向鄭看到了這兩串“小溪”,更加心疼了,趕緊從旁邊的熱水盆中,取手巾使勁擰干,給向重仔細(xì)擦拭,然后又用一只手的手背去試他額上的溫度,再次和自己額頭的溫度進(jìn)行對比,確定他高燒已退下來了,雖然還沒有達(dá)到和他一樣的溫度,但已不再是那種燙得嚇人的高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