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山進門時春水正蹲在井邊打水,小孩細瘦的胳膊上灰撲撲的,泥土被抓痕滲出的血染成黑色,配上雞窩一般凌亂的頭發(fā),常山一看就知道他又打架了。
常山隨手將鋤頭放在門后,走到春水跟前,兩指捏著白嫩的臉頰抬起,確認春水只傷了胳膊后才松一口氣。
“這次是怎么弄的?”常山皺著眉頭問他。
春水掙開那粗糙的大手,低下頭看腳尖的臟泥,語氣硬硬的:“是他們先來招惹我的?!?br/>
常山問他怎么招的,春水卻不說話了,只說是村西的李狗蛋招的他。
陽光被高大的身影阻擋出一片陰影,正正好將春水罩在里面,春水看他哥蹲下身拿濕帕子給他擦胳膊,輕細的擦去傷口上的灰后,順帶擦了擦他的臉。
天氣剛?cè)肭铮募镜挠鄿匾廊换馃?。春水看到一滴汗珠順著常山的鎖骨滑下,隱入衣領(lǐng)。
春水拉了拉他哥:“哥,我在井里冰了西瓜,趕緊撈出來吃吧?!?br/>
常山拍拍他毛茸茸的腦袋,站起身去撈西瓜,嘴里依然不忘提醒春水:“打架就叫我,別自己吃虧?!?br/>
春水癟癟嘴,“你是沒看到李狗蛋被我揍的豬頭樣,等他回家了他媽肯定認不出來他?!弊约嚎梢哉f是從小打到大的,怎么會輸給那個小癟三,況且都這么大個人了大家還要叫兄長幫忙也太丟人了。
春水跟常山不是親兄弟。早些年上頭征兵,把常山征走了,常父常母就這么一個獨苗苗,但國難在前,無可奈何。起初常山還能通過書信跟家里聯(lián)絡(luò),后來局勢混亂便失了消息。
春水是常母撿回來的,她看到春水時他正與另一個流浪漢搶一個黑乎乎的饅頭。流浪漢比春水這個小孩高大的多,但春水不要命,他攀著流浪漢的胳膊咬手上的饅頭,臟污的手指和饅頭一齊被他咬住,流浪漢痛的用手肘敲春水的腦袋,但他依然不松口。
最后流浪漢將春水連同饅頭一起扔到地上,踹了他一腳罵罵咧咧的走了。
春水狼吞虎咽的吃下那已經(jīng)碎不成型的饅頭,不好意思的沖旁邊被嚇到的常母笑笑。
思念兒子的母親對他同情不已,春水被領(lǐng)回常家,成為這對夫婦的小兒子,成為常山的弟弟。
戰(zhàn)爭持續(xù)了七年,常山離家的第六年終于回來。然而回來時雙親已經(jīng)不在,突然冒出的弟弟帶他去山頭探望兩個并列的小土堆。
常母是失足掉進河中去世的,常父郁郁寡歡,沒多久也跟著去了。
春水在村長的幫助下將恩人下葬,獨自守在空屋里等它的小主人回來。
從常山回來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三個月了,時間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,就像他們關(guān)系,親近但又沒那么自然。
翠綠的西瓜一劃便“砰”的爆開,露出甜脆的瓜瓤。常山切下一塊大的遞給春水,冰涼甜蜜的汁液滑進喉嚨,春水連吃了三塊,講肚皮都撐的微微鼓起,滿足的眼睛都瞇起了。
春水貓一樣的神態(tài)看的常山心里癢癢,他伸手在春水的小肚皮上揉揉,“現(xiàn)在吃那么多西瓜還吃飯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