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池夜里下了值,回到自己宮外的居所。
秋夜里寒浸浸的,小童燒了熱水進來,當年他看這個孩子可憐,便從街上領了回來,如今也已經(jīng)比桌子高了。
熱水泡著腳,一邊舒坦一邊就想起小時候的光景來。
那時候華少還沒有被領回他那個大宅門的家里,一樣被班主呼來喝去,唱的不好的時候也經(jīng)常挨板子。
那時候他還不是人人皆知的京城公子華少,而是小祿。
班主拿福祿壽隨口起的名字,誰知道早早死了的卻是小壽,自己也一丁點兒福氣都沒占到。
倒是小祿,確實是闊了。一晃,這都多少年了。
總記得那一年大雪天,華少被家里人領回去了,三個人哭的稀里嘩啦,以為再也見不著了。
班主在旁邊一邊點了錢,一邊說:“小祿是要回去當少爺享福了,你們哭什么勁兒。
等哪天他承繼了家業(yè),也給你們捧成角兒,就知道我們唱戲的也有風光的時候了?!?br/>
三個小孩子哪里懂這些,還是哩哩啦啦哭個不住。
后來才慢慢知道,華少的父親外宅不少,但妻妾們生的兩個兒子先后早夭,等到病篤,這才匆忙尋了華少回去。
華少的母親本是一個裁縫的女兒,也算是好人家出身,常年跟著母親出入大戶人家裁衣裳,一來二去,就跟華老爺有了首尾。
本來安置了做了個外宅,也能安穩(wěn)度日。
誰承想生了華少幾年之后,有一個側室特別善妒,尋了由頭鬧了幾次,不光是生意沒的做了,華老爺也對華少的母親生了嫌隙,不再理會。
可憐她一個婦人,不會替自己打算,竟含羞帶愧、抱病而終。
屋漏偏逢連夜雨,華少的外祖母也在一年后撒手人寰,華少就被房東賣去了戲班子那里。
人啊,若不是一點情意牽絆著,活著終究是沒有趣味的。
華少的母親想不開,清池何嘗不是如此。
戲班子的時候,他會翻筋斗,本來班主也算瞧得上他,但承平日久,風氣漸漸變了,大家都喜歡看文戲,光會翻筋斗不會唱曲,班主就開始各種嫌棄了。
終于找了個機會,把他賣了去當太監(jiā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