嶧城公主從東宮急匆匆趕回去,打聽了太子的位置,便一路奔去,到得門口望一眼——父皇,母后,太子哥哥,大家都在一起,此刻殿中還缺一個小可愛。
小可愛她一邊跨過高高的門檻,一邊元?dú)鉂M滿打招呼:“兒臣回來啦!參見父皇母后!太子哥哥你怎不叫我一聲就來宮里啦!”
那三個人正在喝著茶聊著天,交換一些不能被明說、又不能不說的信息,氣氛倒是真挺和睦。聽聞她一聲招呼,便齊齊將目光投了過來。
太子知曉她習(xí)武,皇后知曉她近來愛穿男裝,唯有皇帝陛下一個人,見小姑娘如此打扮,委實(shí)吃了一驚。
“朕的公主怎么也變成皇子了?不穿你喜歡的漂亮裙子了?”他招招手,示意公主到他身邊來,拉住小女兒,看了一眼,“好像還瘦了些?!?br/>
“兒臣是長高啦?!睅F城公主對著父皇很是放肆,親昵地往他身邊蹭了個位置坐下,這無法無天的樣子,甚至讓太子的眼神都暗了一暗。
他小時候都沒有和父親如此親近過。
“還黑了?!被实坌Φ?,“你哥哥帶你玩兒去了?一瞧就沒好好讀書?!?br/>
“仙娘讀書是讀得很好的,東宮書院的師傅們對她多有夸獎,父皇若不信,召師傅們來問問便是。此外每日下午頂著日頭習(xí)武,她也是認(rèn)真得很,從不偷懶,亦不嬌氣,可不是會曬黑了么?倒也不打緊,多涂抹點(diǎn)兒香膏,自就白回來了?!碧有Φ馈?br/>
他以為自己是在夸妹妹,卻不想帝后二人神色齊刷刷一變,而嶧城公主雙目圓瞪,稍稍抬起手,對著他晃來晃去,依稀是比劃抹脖子,小臉上毫不掩飾地寫滿兩個字“完蛋”。
太子一懵。
莫不是她還沒把要學(xué)武、要做將軍的事情告訴父皇母后?這可就怪不得他說漏嘴了,已經(jīng)都兩個多月了,帝后還毫不知情,這……這誰能想到啊。
“誰讓你學(xué)武的?”皇帝神色嚴(yán)肅,盯著小女兒,難得地不笑了。
“……我自己想學(xué)的。”嶧城公主感到了父親的可怕,聲音小下去了。
“為什么不和父皇說?”問罷又瞧皇后,“她跟你說了么?”
皇后也搖頭,跟著追問,卻是有意跳過了“要做將軍”的一段,避實(shí)擊虛:“你不是最愛美的嗎?如今不怕肌膚曬黑了吹糙了?”
嶧城公主兩只手在寬大的衣袖里頭揪著絞著:“我……”
“誰要你習(xí)武的?誰教你的?”皇帝沉著臉,又問了一遍,“楊英韶嗎?”
皇后口唇微張,像是想說什么,到底沒說出來。
嶧城公主卻是連連搖頭,父皇的表情太可怕了,作為一個見識和心計(jì)都不大夠的小姑娘,她不敢再瞞下去,一咬牙便說了實(shí)話:“不是表兄,也不是別人。父皇,真的是兒臣自己想習(xí)武,兒臣……兒臣想做個女將軍!”
舒蘭與此刻剛剛趕到殿內(nèi),可只能站在房門口——方才公主一路小跑,別人不敢挑剔,她們這些女官宮人,卻是不敢在宮中奔跑的。饒是盡力快走,也沒跟上公主的腳步。現(xiàn)下聽到皇帝那一句話里怒意滿滿,便不敢再跟進(jìn)去了,生怕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移動,無端把他怒火招引到自己身上來。于是只能豎著耳朵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