秣十七坐在那里，一動不動，眸光落在面前線香的明滅之間。明明映著簇簇而躍的光亮，那里頭卻是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外頭傳來金幼孜與錦衣衛(wèi)的低語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不甚分明，桐拂完全聽不進(jìn)。

    “十七……”桐拂試著喚她。

    秣十七沒有動靜。

    桐拂起身，蹲在秣十七的面前，“十七，是我?！彼f得很慢，讓十七可以看清自己說話的樣子。

    秣十七還是沒有動靜。

    桐拂心里緊緊揪著，他們說，她聽不見，也再說不出話來。

    找到她的時候，秣十七坐在一間漆黑的河房里。看見來救她的人，她卻不愿離開，拼了命地掙扎。最后錦衣衛(wèi)不得已只能將她敲暈了，才帶她出來。醫(yī)官替她診了脈，身上沒有傷，也沒落下病，但卻說從此耳不能聞口不能言……

    眼前的秣十七消瘦了許多，面色蒼白，不復(fù)當(dāng)年北平草場上鎖甲紅紗的颯爽……而她神志恍恍，跟著自己一路來到京師，那一派天真，也再尋不到分毫痕跡……至于她之后是何時清醒，又是如何假裝依舊神志不清諸般種種，對桐拂來說早已不重要。

    有些人，縱然已是面目全非，亦或早已分道揚(yáng)鑣，一旦想起，卻依舊會自遙遠(yuǎn)的念想之間生出暖意。

    世間無奈，終歸一句不得已。

    有人掀簾入來，急促慌亂的腳步忽然遲滯，令桐拂遲疑了一瞬才扭過頭去。

    孫定遠(yuǎn)倚著木杖站在那里，額頭皆是汗，猶在氣喘吁吁，但一雙眸子卻死死盯著秣十七。

    “她怎么了?！彼@一問，壓著多少情緒，桐拂聽著心里跟著一顫。

    “她并無大礙，只是……一時聽不見說不了話?！边@一句說出來，桐拂使上了很多的氣力。

    孫定遠(yuǎn)一瘸一拐走到秣十七的跟前，桐拂忙讓去了一旁。

    他伸手在秣十七的腦袋上揉了揉，“丫頭，有什么好怕的。那么難的，都過來了。以后，不會再有事?！?br/>
    秣十七放在膝上的手忽然握緊，很快又緩緩松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船出了西水關(guān)不過兩日，桐拂已覺著悶得慌。春日晴好，長河如澄練，兩岸垂柳繁花，她卻半點看不進(jìn)。

    楊徽的事本已令她心煩意亂，如今十七尋著了，卻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樣子。